发布时间:2025-10-15 18:06:32    次浏览
说属款于明诠––属款也叫署款,就是作者在自己的作品上落上自己的名字,有时不仅落自己的名字,还要写上归属方的名字。我族有讲就礼貌的传统,对方的名字要写在上方或前面,称上款;自己的名字则写在下方或后面,称下款。在书画收藏界通行这样一种说法,署了上款就不好再卖钱了,若卖起码要打一些折扣。很多人请求说:“赠我一幅墨宝吧”却又特别叮嘱“请一定别署上款”,因此他讨要这幅“墨宝”的目的,就让人怀疑了。民国时期,康南海鬻书卖字,一般不题上款,嫌麻烦。因为康的名气大,买家往往上赶着套近乎,请题上款。然而康的润例写得明白——“请题上款,另加银子五两”。付足银子,康大人才大笔一挥,称你为“某某兄”。写完便完了,按说后面还应有两个字“雅正”或“赐教”什么的,可康大人睥睨四海目空一切,是用不着和尔等客套这类虚头吧脑的劳什子的。若是一部著述,属款就是签名本,而且属款越全,字数越多,在藏家看来就越珍贵。某次朋友请华人德先生在其主编的《中国书法全集?三国两晋南北朝墓志卷》上签名,此书刚刚出版,由于某责任编辑工作不够认真,导致此书多处出现错误,华先生做学问十分严谨,非常生气,就在朋友的书上密密麻麻一气写了一百多字,作为说明。朋友得宝,十分开心。这是我见过的最多字的签名本。据说,贾平凹某次逛旧书摊,见到以前自己送朋友的签名本,上面赫然题着“某某老友雅正”,就买下来,并认真地题上“再请某某老友雅正,平凹于旧书摊”,然后包裹好挂号寄给对方。只是不知对方收到后,心里是个啥滋味。若署上款,则还有个称呼问题,看似寻常,却也微妙。当年,齐白石感谢老家的父母官对他老家家庭的关照,就送了一幅画给人家,落下款的时候,一连落了三个“白石”,并注明“白石老了不能跪拜行礼此即三叩首意也”,既巧妙真诚,又世故通达。启功署上款基本上皆称“同志”,“同志”的称呼最早见诸民国时期,本是“志同道合”之意,文革时期普及泛滥,从乡村到京城,满大街都是“同志”,当然,“地富反坏右”是绝不在此列的,正因为如此,在“亲不亲阶级分”的年代,一称“同志”却也似乎近了三分。今天则不然,某次我到商场买东西,想请服务员帮个忙,喊了半天“同志”,那位漂亮姑娘以为我是个老古董理都不理。后来朋友告诉我“同志”在今天是“同性恋”的意思。真如歌词里说的,不是我不明白,是世界变化太快。今天,人们题写上款,通例是称呼“先生”,客气矜持,恭敬有度。前几年,有人见题某女士为“先生”者,甚觉奇怪,就写文章讨论,后来才知道此称呼于女士也是可以的。这一“开禁”又不得了,女士称“先生”又一度时髦起来。其实,女士称“先生”者,多是对那些博学硕儒德高望重者,如时下这般通称泛叫,就多出了许多幽默。亦有直呼“女士”者,通畅明快大方自然,倒也不错。有人偏偏喜欢轻轻吊一吊书袋子称“女史”,便也难免弄出些尴尬。称女性为“女士”,却不可以对应着称男性为“男士”,写一幅字,上题“某某男士雅正”,从未见过。仿佛女书家写的,可就是女书家也不这样题。现在男女间最时髦的称呼是“男生”“女生”,过去我们仅这样称呼班级里的男女同学,毕业走出校门就不这样称呼了。今天却不然,私下里称呼男老师女老师也是“男生”“女生”,港台电视节目里对那些白发苍苍的老头老太都称“男生”“女生”,再配上主持人嗲里嗲气的语调,听得我浑身起鸡皮疙瘩。会不会有一天条幅斗方上也遍题这新潮的称呼,谁知道呢,想想倒也好玩。 旧时称呼极为考究,姻亲,同僚,前辈,同年,晚辈,后生,老师,学生,等等等等,分得十分清楚,不可滥用。也有喜欢称官衔和弟兄排行的,古代的官衔虽然花里胡哨的,读起来抑扬顿挫很上口,透着文化味,如“王右军”“杜工部”“卢侍御”“杜拾遗”等,就算官衔不大,却也有那么一种“范儿”。今天,若称官衔“书记”“主任”“副县长”之类“雅正”,就斯文扫地了。称弟兄排行呢,也很有道理。古代推崇人丁兴旺,名门望族自然首先是大户人家。《与元九书》里的“元九”就是元稹,《问刘十九》就是问刘禹锡的堂兄刘禹铜,刘禹锡则被称为“刘二十八”。金冬心有首诗题目是《同鲍十四明府鉁高十一秀才喦过夹山漾舟中阻风》,初看来象是老金故意显摆自己的数学才能似的,其实他是说自己和两位朋友一块划船游玩吟诗唱和的事,一位是鲍鉁,排行十四,曾官嘉兴府海防同知,“明府”不是清代的官衔,是汉代对郡守的尊称,金农有个癖好,就是时不时地用个偏僻典故,掉掉书袋。另一位是秀才高喦,弟兄排行十一。古代不搞计划生育,叔伯兄弟排到三五十人,不算奇怪。现代社会里,大家族被切成小碎块,三口之家全是独苗,再这么称呼就全变成“张大”“李大”了。称“兄”,古今都有,无论年龄大小辈分高低,皆无不可,简单省事不说,还透着那么一点亲切劲儿。但多少也有点“江湖味道”,常言道四海之内皆兄弟嘛。好像2004年的某日,和朋友相约去看蒋维崧先生,蒋先生平时不大说话,那天不知怎的大家聊得特别开心。先是聊球赛、网络,后来聊到书法,又聊起京剧,从余叔岩聊到杨宝森,又聊到王佩瑜。临告别时请蒋先生在送我的作品集上签名,蒋先生就随手写下了“明诠兄清正”几个字。出得门来,我和同行的常诚徐伟二兄说起了一则故事,十多年前,《书法报》上曾有篇小文,说某某因沈鹏先生曾在送他的一幅字上题“某某兄雅正”,就在自己的名片上印了这么一行“头衔”——“著名书法家沈鹏曾称我为兄”,十分有趣。我说从此后我也可以如法炮制啦——名片上就印“书界泰斗蒋维崧曾称我为兄”。话音刚落,常诚兄却立即沉下脸来,正色道,我随侍先生多年,每见先生题字总是思忖再三,像某某某某和先生交往半生,先生仅题“某某教授”,先生很少这样称呼一个晚辈的。本想借此开个玩笑,经常兄这么一说,我倒很不好意思起来。于明诠|1963年生,本名于明泉,别署于是乎等。中国书协教育委员会委员,中国艺术研究院中国书法院研究员,山东书协副主席,沧浪书社社员。现为山东艺术学院美术学院书法工作室主任、教授、硕士研究生导师,山东省高校重点学科首席专家,南京师范大学客座教授。· E N D ·扩展阅读9月18日 于明诠|戏说大师9月3日 于明诠|再说展览和“展览体”8月21日 于明诠|说“展览体”8月4日 于明诠|说“二王”7月22日于明诠|说“败笔”7月1日于明诠:启 功 的 俗 白鹿羊说致力于艺术语言播种主编:刘彭微信号:lpeng7172合作: 内容转载自公众号 鹿羊说了解更多